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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他的人，匆匆驅車將幾大桶冰飲送至，樹蔭下所有鯉城百姓早就飲盡了一大壺冰鎮綠豆湯了。

現在分發給大家，第一個暑中送冰被人感激掛念的，依然是和尚。

他目光梭巡，忽然看見通泉寺遠處有個蓮池。

荷花雖然還沒有開，荷葉卻已經接天連碧，蔥蔚洇潤。

他的長眉舒展開來，叫來一個暗衛，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。

很快，暗衛就領著幾個人，采了幾百張新鮮荷葉，洗凈後送來。

楚鴻雨走至義診的兩張長桌之間。

向和尚、周雲舟道：“天氣暑熱，有勞兩位為鯉城百姓義診。今采得蓮葉為杯，作碧筒飲，消暑解熱，請大家一試。”

他親自卷了荷葉作杯盞，用勁氣小心刺破荷莖，這才將快馬馳騁送過來的飲子倒入荷葉杯中，雙手奉給和尚。

和尚聞到淡淡的蜜酒氣，道：“貧僧出家人，不能飲酒。”

楚鴻雨笑道：“只是一些冰鎮的湯酒，並非烈酒。”

和尚還是搖了搖頭。

楚鴻雨也不強求，將荷葉杯遞給了周雲舟。

周雲舟雙手接過，就著荷莖飲了一口，吟道：“酒味雜蓮氣，香冷勝於水。①”

這老郎中，竟是搖頭晃腦，顯然喝一口，愜意得很。

餘下的碧筒飲，宛王交給屬下一一分發。

自己擎了一支荷葉杯，走向玉京。

玉京看他走過來，心虛，側了半邊身子，避開他目光。

楚鴻雨卻笑著遞過來一支碧筒飲，道：“小哥，你請大家飲南越國冰鎮綠豆水，我就代表東楚盡一盡地主之誼，這支碧筒飲請你。”

他行動做派都是好的。

暑熱炎炎，在場的平民，人人都可享受平日不能輕易享受的冰飲。雖有冰鎮綠豆湯珠玉在前，可這碧筒飲冰鎮荷香湯酒，又是另一種風味。

但，玉京卻聽得出，宛王的話語裏暗藏機鋒。

他這是把和尚同玉京徹底劃分開。

剛才，人人都只當玉京是和尚帶的隨從。

這裏好多人，也親見他們自鳥船一起上岸。

所以，剛才所有人，都感激和尚治病救人，還處處體貼平民。

大暑天，沒有什麽比得上可以及時喝到一碗冰鎮綠豆水舒爽了。

宛王這話，卻是點明了玉京南越客卿的身份，大家要承情也不應承和尚的情。

何況，他又代表東楚回贈。

鯉城百姓，人人都是東楚子民。

與生俱來的榮譽感，讓他們自然會更傾向楚鴻雨。

和尚根本不理，這些彎彎繞繞。

玉京笑盈盈站起，接過碧筒飲道：“多謝宛王，大師說綠豆消暑益氣，涼血解毒。鯉城近日天氣酷熱，義診需時，病患體弱，恐他們又中了暑，所以囑咐小人早早備下這冰鎮綠豆湯。想不到，王爺也一般有心。”

她說了一大堆和尚用心良苦，閑閑帶過一句宛王，用詞還是一樣用心。

誰分量更重，一聽便知。

病患和家屬們，本來得和尚緩解病痛，就十分感激和尚的恩德，如今聽到聖僧對他們處處用心，更加感激不已。

致謝聲此起彼伏。

先頭在港口問詢父親病情，如今真背了老父來看診的中年男人更是感動道：“我老父沈屙在床，已經三年無法走動。如今，得大師施針，竟然能站起，趙四一家感激不盡，結草銜環也願報答。”

他的老父親也顫巍巍道：“小老兒老了，這太陽曬得頭昏眼花，大師不但給小老兒治病，還想著我們病體難支，給一口綠豆湯消暑。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

他說著說著，竟然滴下淚來。

鯉城百姓被這一帶動，各各感動。

楚鴻雨看著玉京，笑容如刀。

玉京毫不在意他的目光，將那荷葉做成的碧筒兩只手輕輕托住，抿了一抿。

酒液順著荷莖滴下，甜蜜冰涼。

湯酒就是糯米酒，度數極低，桶的下半部設計很巧妙，裝了大冰塊。所以酒液滴落荷葉杯上，還是冷冰冰的。

酒液沁潤荷葉的清香，只讓人覺得連脾肺都被清洗過一般，一身的暑熱又被帶去了不少。

周雲舟拈須笑道：“綠豆消暑益氣，湯酒養血潤肺。聖僧和宛王良苦用心，珠聯璧合。兩位通力合作，是天下萬民的福氣。”

這位是醫者，卻也可為良相。

他話裏有話。

以冰飲喻兩兄弟的關系，良言勸諫，也是用心良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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